蔣勳的成長，
經歷了社會幾個不同的發展階段。

他小時候家教嚴格，
不太有機會發言，
父母總覺得小孩子一開口就會講錯話。

過年時，
家裡有許多禁忌，
許多字眼不能講，
例如：「死」或是死的同音字。

每到臘月，
母親就會對蔣勳耳提面命。
奇怪的是，
平常也不太說那些字，
可是一到那時節就會脫口而出，受到處罰。

後來，
長輩沒辦法，
只好拿張紅紙條貼在牆上，
寫著「童言無忌」，
不論說什麼都沒有關係了。

那個時候，
要說出心事或表達出某些語言，
會受到很多拘束。
於是蔣勳與文學結了很深的緣分。
有時候會去讀一本文學作品，
與作品中的角色對話或者獨白，
那種感覺是孤獨的，
但那種孤獨感，
深為此刻的蔣勳所懷念，
原因是，
在孤獨中有一種很飽滿的東西存在。

現在資訊流通愈來愈發達了，
而且流通得非常快。
然而，
整個社會卻愈來愈孤獨了。
每個人都急著講話，
每個人都沒把話講完。

蔣勳想談的就是這樣子的孤獨感。
因為人們已經沒有機會面對自己，
只是一再地被刺激，
要把心裡的話丟出去，卻無法和自己對談。

蔣勳要說的是，
孤獨沒有什麼不好。
使孤獨變得不好，
是因為害怕孤獨。

當被孤獨感驅使著去尋找遠離孤獨的方法時，
會處於一種非常可怕的狀態，
因為無法和自己相處的人，
也很難和別人相處，
無法和別人相處會讓人感覺到巨大的虛無感，
會讓人告訴自己：
「我是孤獨的，我是孤獨的，我必須去打破這種孤獨。」
卻忘記了，
想要快速打破孤獨這動作，
正是造成巨大孤獨感的原因。

不同年齡層所面對的孤獨也不一樣。
前幾年蔣勳在大學當系主任時，
系上有一個女學生，
每天帶著睡眠不足的雙眼去上課，
她告訴蔣勳，她同時用四種身份交友，
每一個角色有一個名字（代號）及迥異的性格，
交往的人也不同。
蔣勳很好奇，開始上網了解這種年輕人的交友方式。

柏拉圖在兩千多年前寫下的寓言：
每一個人都是被劈開成兩半的一個不完整個體，
終其一生在尋找另一半，
卻不一定能找到，
因為被劈開的人太多了。

有時候你以為找到了，
有時候你以為永遠找不到。
柏拉圖在《饗宴》裡，
用了這了不起的寓言，
正說明孤獨是人類的本質。

如果人們只有一種身份，
一生只能找一次，
那位蔣勳的學生有四種身份，
找錯了隨時可以丟掉再找其他人，
是不是表示她有更多的機會？

我們無法做比較。
可是蔣勳相信，
如柏拉圖的寓言，
每個人都是被劈開的一半，
儘管不同的文化、不同的哲學，
對這個問題有不同的解釋，
但孤獨絕對是人們一生中無可避免的題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