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個人都有脆弱難過的時候,
每個人的心都曾經孤獨寂寞,
每個人在某些時候
希望有一個人能夠深深地理解自己。
安慰人的時候最容易的錯誤,
學會安慰人真的很重要。
小晴幼年時有過很不幸的遭遇:
七八歲的她曾被隔壁的大叔猥褻。
而當時媽媽正在另一個鄰居家裡打麻將。
那個年齡,說懂肯定不懂,
說不懂又有一丁點兒懂,
小晴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,
只是從此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,她覺得自己「髒」。
那段記憶非常痛苦,
她的童年和整個少年時期,都深受影響。
可是小晴沒有告訴任何人,包括媽媽。
她在心裡對媽媽是有怨恨的:
如果你沒有去打麻將,
如果你在家陪著我,
那個壞人就不會來,
那樣的事就不會發生在我身上,
我就可以和別的孩子一樣快快樂樂、無憂無慮。
小晴從此和媽媽不親,
長大後考了個很遠的大學,
畢業後在離家很遠的城市裡工作、結婚生子。
逢年過節她也給媽媽匯錢,
媽媽生病了,該出錢出錢,該出力出力,
但她沒事從不給媽媽打電話,不和她閒話家常。
小晴的妹妹和媽媽親密無間。
她不明白姐姐為什麼和媽媽那麼疏遠,
總想修復她們的關係。
有一回姐妹倆長談,
小晴生平第一次把童年的經歷說出口,
妹妹非常震驚和同情。
在唏噓、安慰之後,
她明白了姐姐對媽媽隱隱的怨恨,
便忍不住解釋道:
「這是個意外,也不能全怪媽媽……」
其實年齡漸增後,
小晴也明白當年的事不怪媽媽。
成長過程中媽媽也沒虐待自己,
從她的角度看,
自己肯定是個「彆扭」的孩子,
媽媽多半也感到很無奈。
然而小晴為此痛苦了十幾年,
而這種痛苦媽媽毫無所覺,
至少,她沒有付出
任何努力減輕自己的痛苦。
如果她是旁人,
小晴自然無法責怪她一分一毫,
然而她不是旁人,
她本是自己在這世界上最溫暖的依靠,
是一切幸福和愛的來源……
小晴坦言自己和媽媽沒有多少感情。
妹妹為此反復勸說,
她的本意也許是想幫媽媽解釋一下,
減少姐姐對媽媽的怨恨。
而小晴的感受是:
「她只會幫媽說好話,
發生了那樣的事之後,我不怨恨媽媽已經夠了,
她還要求我去愛她,這是對我的二次傷害。」
最後,姐妹倆不歡而散。
小晴不但和媽媽的關係沒有緩解,
和妹妹也仿佛變得生疏了。
前不久的一天,
六年級的小曦非常不高興地跟我說,
有一門副科老師
的態度極其惡劣,素質很差,
上課用髒話罵人:「你們就像一坨屎!」
「你們長大後要當殺人犯嗎?」
而起因是班級裡好幾個同學沒有帶課本,
還有幾個孩子在上課的時候偷偷寫數學作業。
我很驚詫,小曦讀的學校雖然算不上名校,
可是在公立學校裡也算比較好的了,
沒有想到會有如此出口成「髒」的老師。
我問小曦:
「老師是單罵一個同學呢?還是對著全班罵的?」
她說罵的全班同學。
我正打算說點兒什麼,小曦卻搶先說道:
「你不要跟我說她不是罵我,
也不是罵具體某一個人什麼的,
難道罵全班就沒有關係了嗎?
我們做什麼了?她要那麼惡毒地罵我們呢?」
她發紅的眼眶讓我啞口無言,
這正是我原本想說的話。我很慚愧。
如果我上學的時候,
有老師這樣罵全班同學,
我多半不會像小曦這樣反應激烈,
我的臉皮很厚。
既然不能這麼安慰孩子,
那便換一個角度吧,
給孩子解釋一下這種情況,
她理解了也許就好受些了。
於是我說:
中學裡的副科老師在學校裡沒什麼地位,
上至校領導,下至學生,大家都以升學為目標,
副科老師教得好不好大家根本不在意。
升職加薪之類的機會,
也難輪到副科老師,
因此有的副科老師可能心理會不平衡,
脾氣就會變差……
小曦立即反問我:
「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,為什麼要把氣撒在我們身上?」
我沒敢說「那是因為你們最好欺負」。
正在不知道怎麼安慰時,
小曦再一次紅著眼眶,
惡狠狠的跟我說:
「媽媽,我以後再也不跟你說這些了!」
我不禁愕然,不知哪裡惹著她了,
讓她下此決心,便問她為什麼。
她大聲說:
「因為你每次都是站在他們(副科老師)那一邊,幫他們說好話,
說他們這麼做有什麼什麼理由,好像我們活該被罵一樣!」
我真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!
我不過是想著,
孩子理解了對方罵人的原因後,
心理就平衡了,也就不怨恨了。
誰知在孩子眼裡,
竟然成了幫對話說好話。
於是我虛心向孩子請教:
「那如果你是我,你會說什麼呢?
或者說,你希望我怎麼安慰你呢?」
小曦氣鼓鼓地說:
「不需要你說什麼呀,你聽著就好了!」
我明白了, 孩子要的是共情,不是解釋。
當小晴第一次揭開傷疤,
告訴妹妹自己曾受過的傷害,
她沒要求妹妹從此恨上媽媽,
她只希望妹妹能理解和感同身受,
能分攤她的恐懼和痛苦。
當小曦告訴我
副科老師態度惡劣言語粗暴時,
她沒要求我去告狀讓老師受懲罰,
她只想要我承認
他們全班同學都受了委屈,如此而已。
如果我能先對她的
「遭遇」表示同情和理解,
在安撫了她的情緒之後再做解釋,
效果便大不相同。
道理誰不明白?
不過是心裡難過而已。
當我心有委屈,我要的是一個聽眾,
而不是一個說客!